53、救救矮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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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3、救救矮人
一場連夜的大雨將地表完全浸透，山路變得泥濘不堪。許逸被九月拉扯著，好不容易爬上山坡高地，向下俯視——
望眼之處，汪洋一片。
“怎麽這樣啊！”眼看下面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，她有點發愁，“現在怎麽辦？”
之前埋下的罐子找不到了，想要煮鹽，就必須重燒一個。可附近連塊平坦的地方都沒有，柴都是濕的，根本沒辦法生火。
更何況，天色還正陰沈，空氣裏充溢著潮濕和泥土的氣味，又一場大雨在即，只待一道響雷開閘，傾盆而下。
“回去吧，”九月說，“過幾天再來。”
許逸沮喪又不甘心：“來回十幾天呢！”
但當前的條件實在不容許他們繼續煮鹽，願不願意都得回去，不由得她選。
就在倆人擡腳轉身之時，身後突然“噗通”水響，接連著一聲尖叫——
“啊！糟了！”矮人們大呼，“介裏尕掉下去了！”
湖心水浪翻騰，一只短小的胳膊不時伸出水面，光溜溜的腦瓜頂在青藍色的湖水當中格外顯眼。
旁邊那顆枯敗的老榕樹上，不會水的矮人們扒著枝幹，各個束手無措。眼看介裏尕頭頂沒入水中，一個矮人幹脆哇哇大哭起來，口中大喊介裏尕的名字。
其餘幾個估摸獲救無望，幹脆閉起雙眼，口中念念有詞，替他們最忠誠可愛的夥伴介裏尕誠心禱告——
湖神保佑，願介裏尕能為您選中，貼身侍奉，永生永樂，免苦免憂。
待許逸看清發生什麽，身邊人早已沒了蹤影。
“多管閑事……”她小聲嘀咕著，目光投向遠處，只見落水的矮人介裏尕被九月一把撈住，夾在腋下，一路拖回岸邊。
其餘矮人們全都驚了——
“啊，那是誰？”
“是狼人！他劫走了介裏尕！”
“我眼花了嗎？狼人怎麽會生活在水裏？”
“嗯，花了。他是從對岸游過來的。”
“游過來的？！天吶，他會水嗎？！”
“廢話！都說過了！是游過來的！”
“嚶嚶，他要把介裏尕帶去哪裏？”
“那不，往對岸去了！”
“對岸？那我們呢？我們該怎麽過去？”
“你沒見我還待在這嗎？說明我不知道呀！”
……
山裏的春季萬物覆蘇，鳥獸齊鳴，綿雨不斷，是矮人們最討厭的季節。
每當這個時候，他們都不得不放棄溫暖舒適的地洞，爬到高處，面對一場又一場磨人的春雨，日日期盼著湖水早日退去，得以重返家園。
大奶奶亞提木嫁去黑熊部落以前，總會根據初春時的湖水水位、日照烈度和大風風向預判雨季，帶領大家提前搬家。出嫁以後，她也會年年回來探望，陪伴矮人們度過這個最最難熬的季節。
唯獨今年，大奶奶沒有回來。矮人們面對突如其來的暴風驟雨，手足無措，只能抱著他們的老榕樹，靠吃樹芽和葉蟲艱難度日。
眼下，夥伴介裏尕意外落水，又被狼人撈去對岸，生死未蔔。矮人們登時亂作一團，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個好辦法。
九月將矮人托舉上岸，手臂一撐，也跟著上來。
“醒醒！”他扶住矮人的肩膀，用力搖晃，“餵，醒醒！”
矮人卻像軟泥似的攤著，一聲不響，沒了呼吸，動也不動。
“就你眼尖手快。”許逸好不容易踩著軟泥從高處下來，遞過一張麂皮巾，示意他把臉上身上的鹽湖水擦幹。
九月卻沒顧上。他俯身掰開矮人嘴巴，確認口腔沒有鹽泥異物，然後一手捏住矮人的大鼻子，一手扳住下巴，埋頭渡了口氣進去。
這些矮人雖好斤斤計較，待人也不算厚道，甚至在許逸上次熬水煮鹽的時候，還三番五次用裝了石子兒的彈弓趕人，但性命關天，眼見矮人落水，他還是很難放任不管。
矮人胸腔入氣微鼓，九月便放開鼻子，讓他自己將氣緩呼出來。
重覆幾次，又配合胸外按壓，過了一會，矮人終於清醒過來。
“是你們救了我嗎？”介裏尕坐起身子，身長才剛超過九月小腿，蛋大的眼珠滴溜溜的，看向兩人的眼神略有些迷茫。
九月“嗯”了聲，卻因為顧及天氣，沒有多聊。他拍掉手心沾上的泥沙，拿起許逸手裏的麂皮巾，將臉和頭發擦抹幹凈，拉起她往山上走，準備返程。
“等、等一下！”介裏尕慌忙起身，試圖拉扯許逸衣擺。
許逸回身，“怎麽了？”
打心眼裏不喜歡這些精明算計又自私小氣的矮人。
介裏尕似乎有些怕生，他放開許逸，轉而將兩只小手攥在一起，相互揉搓，聲音很細：“我、我叫胡魯·胡路·胡福·介裏尕，想請你們幫一個小忙。”
矮人由於身形矮小，力量不足，對抗自然的能力有限，平均壽命很短。而為了紀念那些早逝的先祖，以免他們過於短暫的生命被族人遺忘，矮人習慣將父輩、祖輩的名字冠在自己名前，當作姓氏。
所以每個矮人都有很長的一串名字，他們也樂意向旁人介紹自己的名字，就像是講起關於先祖的一段故事。
介裏尕指著遠處的那顆老榕樹，告訴許逸：“那棵樹上，有我的六個夥伴，我們被大水困住了，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了！你們能不能……能不能把他們也接到這裏來呀？”
許逸一想到那時矮人不肯換鹽給他們，還不許他們在湖岸煮鹽，就氣不打一處來。
冷漠問道：“為什麽？”
“啊？”介裏尕被問得一楞。好一會，才答道：“就……因為我們被困住了呀！”
“那和我們有什麽關系？”
“可是、可是我們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了呀！”
許逸默了會，冷笑一聲。
她俯下身子，用手按住矮人的禿腦瓜頂，皮笑肉不笑地告訴他：“你呢，被水困住也好，沒東西吃也好，都不是我們造成的。想請人幫忙，就記得說句謝謝，而不是一直強調，你有多可憐。”
介裏尕：“我……”
“算了。”九月拍拍許逸，看了眼愈加陰沈的天色，催促道：“又快下雨了，要救就得快點。”
“回去，不管了。”許逸往山上走，再不理身後的矮人。
直到山頂有人喊道：“小逸姑娘！請幫幫他們吧！我願意用六筒純凈精鹽作為交換！”
聲音散在風裏，不甚清晰，可介裏尕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來了！
他大叫著踏過滿地泥濘，朝聲源處狂奔而去，邊跑邊喊：“大奶奶！大奶奶！您可算回來啦！”
六個矮人三三成組，趴抱在兩根長浮木上。
九月將浮木用樹皮繩捆牢，另一端拴在腰上，一路往岸邊游去，沒多久就上了岸。
矮人們不谙水性，一個個嚇得不輕，顫顫巍巍地從浮木上下來，腿都是軟的。
見了闊別已久的大奶奶，他們又格外激動，步履不穩地撲奔上前，將那個身材豐腴的女性矮人圍在當中，咿咿呀呀地哭訴。
鹽湖姬大奶奶噶嘉爾·塞暮·奈麗·亞提木曾是矮人之首，即便嫁去黑熊部落，也是矮人們最敬重的女人。
大奶奶此行歸來，不僅帶著她的異族丈夫白對和兩名高山族奴隸，甚至還帶上了她的全部家當。
她向矮人們解釋說，由於黑熊部落不久前發生內亂，她和丈夫決定搬回鹽湖定居，躲避災禍，再不回去。因為收拾東西花費了不少時間，這才比往年回來得晚了。
矮人們聽聞大奶奶再不走了，抱著她哭得更兇。大奶奶則用帶著肉坑的小手一一撫過矮人額頭，表示安慰，也同時獻上祝福。
許逸拿了六筒純凈精鹽，準備和九月離開，卻突然被那個名叫白對的鳳眼男人叫住。
白對來自黑熊部落，卻沒有養熊，只有兩個買來的高山奴隸跟在身後。
他朝許逸笑了笑，招呼道：“姑娘不認得我了麽？”
講得是一口流利漢語，明顯是記得她的。
許逸猶疑片刻，“有事？”
“沒有，就隨便聊聊。”白對兩手一攤，笑得隨性自然，目光不經意地從九月身上掠過——
“這位是……”
許逸未應。
白對又用當地話問九月。
“是狼人！”介裏尕搶答。
“哦？”白對稍顯意外，卻很快反應過來，看向九月，“所以那天……是你？”
指的自然是許逸燒掉花鳳子的茅屋、又騎狼突破熊圍的那天。
白對恍悟，不禁失笑，“陸程也真夠蠢的，狼和狼人都分不清，可憐他還因為你們，被花鳳子一怒之下掀翻了房子，大冬天的沒個睡處，東躲西躥。”
許逸微頓，“陸程他……和花鳳子打起來了？”
由頭定是因她而起，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。
“何止打起來了？”白對哂笑，“那簡直是雞飛狗跳，打得不可開交。”
據白對講述，許逸走後，花鳳子問陸程要人不得，便放下狠話，揚言若陸程十日交不出許逸，便要宰了他的黑熊，掀了他的茅屋，叫他有家歸不得。
若論實力，陸程是絕對打不過花鳳子的——後者畢竟養了十幾頭忠心耿耿的黑熊，即便對抗狼人，也占不了下風。
但陸程勝在人緣，有幾個要好兄弟。好兄弟看不慣那花臉瘋婆子，堅持要挺陸程到底。
一來二去，兩方爭執不斷，仇怨越積越深，無辜族人被迫站隊，非此即彼，難得安寧。也正因如此，白對才和大奶奶決定離開那裏，重回鹽湖，想過幾天消停日子。
許逸聽罷，雖然歉疚，但當時為了救織，情況緊急，她沒有更好辦法。於是從背包裏掏出幾顆鹹泥腌蛋，送給白對和大奶奶，算是物質補償，也算表達歉意。
“嗐，我就那麽一說，你也別太放在心上，”白對接過鹹蛋，鳳眼微揚，掛著淺笑，“回來這，不是也挺好嗎？”
白對不養黑熊，靠聯絡不同部落之間的貨品交易營生。見了許逸的腌蛋，覺得不錯，問她大概什麽產量，交換對價多少。
轉頭又與九月套上近乎，說黑熊部落與狼人也並非死敵。許多年前，他們甚至還有過一次合作。
九月疑惑：“合作？”
“是啊，你不知道麽？”白對別有意味地笑了笑，刻意避開身後的兩個高山族奴隸，湊到九月跟前，低聲告訴他，“說起奴役高山人那會兒，你們提供的‘洋金花’可幫了不少忙呢！”
天邊陰雲電閃，白對眼角的笑意也因此多蒙了一層鬼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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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麽這樣啊！”眼看下面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，她有點發愁，“現在怎麽辦？”
之前埋下的罐子找不到了，想要煮鹽，就必須重燒一個。可附近連塊平坦的地方都沒有，柴都是濕的，根本沒辦法生火。
更何況，天色還正陰沈，空氣裏充溢著潮濕和泥土的氣味，又一場大雨在即，只待一道響雷開閘，傾盆而下。
“回去吧，”九月說，“過幾天再來。”
許逸沮喪又不甘心：“來回十幾天呢！”
但當前的條件實在不容許他們繼續煮鹽，願不願意都得回去，不由得她選。
就在倆人擡腳轉身之時，身後突然“噗通”水響，接連著一聲尖叫——
“啊！糟了！”矮人們大呼，“介裏尕掉下去了！”
湖心水浪翻騰，一只短小的胳膊不時伸出水面，光溜溜的腦瓜頂在青藍色的湖水當中格外顯眼。
旁邊那顆枯敗的老榕樹上，不會水的矮人們扒著枝幹，各個束手無措。眼看介裏尕頭頂沒入水中，一個矮人幹脆哇哇大哭起來，口中大喊介裏尕的名字。
其餘幾個估摸獲救無望，幹脆閉起雙眼，口中念念有詞，替他們最忠誠可愛的夥伴介裏尕誠心禱告——
湖神保佑，願介裏尕能為您選中，貼身侍奉，永生永樂，免苦免憂。
待許逸看清發生什麽，身邊人早已沒了蹤影。
“多管閑事……”她小聲嘀咕著，目光投向遠處，只見落水的矮人介裏尕被九月一把撈住，夾在腋下，一路拖回岸邊。
其餘矮人們全都驚了——
“啊，那是誰？”
“是狼人！他劫走了介裏尕！”
“我眼花了嗎？狼人怎麽會生活在水裏？”
“嗯，花了。他是從對岸游過來的。”
“游過來的？！天吶，他會水嗎？！”
“廢話！都說過了！是游過來的！”
“嚶嚶，他要把介裏尕帶去哪裏？”
“那不，往對岸去了！”
“對岸？那我們呢？我們該怎麽過去？”
“你沒見我還待在這嗎？說明我不知道呀！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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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當這個時候，他們都不得不放棄溫暖舒適的地洞，爬到高處，面對一場又一場磨人的春雨，日日期盼著湖水早日退去，得以重返家園。
大奶奶亞提木嫁去黑熊部落以前，總會根據初春時的湖水水位、日照烈度和大風風向預判雨季，帶領大家提前搬家。出嫁以後，她也會年年回來探望，陪伴矮人們度過這個最最難熬的季節。
唯獨今年，大奶奶沒有回來。矮人們面對突如其來的暴風驟雨，手足無措，只能抱著他們的老榕樹，靠吃樹芽和葉蟲艱難度日。
眼下，夥伴介裏尕意外落水，又被狼人撈去對岸，生死未蔔。矮人們登時亂作一團，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個好辦法。
九月將矮人托舉上岸，手臂一撐，也跟著上來。
“醒醒！”他扶住矮人的肩膀，用力搖晃，“餵，醒醒！”
矮人卻像軟泥似的攤著，一聲不響，沒了呼吸，動也不動。
“就你眼尖手快。”許逸好不容易踩著軟泥從高處下來，遞過一張麂皮巾，示意他把臉上身上的鹽湖水擦幹。
九月卻沒顧上。他俯身掰開矮人嘴巴，確認口腔沒有鹽泥異物，然後一手捏住矮人的大鼻子，一手扳住下巴，埋頭渡了口氣進去。
這些矮人雖好斤斤計較，待人也不算厚道，甚至在許逸上次熬水煮鹽的時候，還三番五次用裝了石子兒的彈弓趕人，但性命關天，眼見矮人落水，他還是很難放任不管。
矮人胸腔入氣微鼓，九月便放開鼻子，讓他自己將氣緩呼出來。
重覆幾次，又配合胸外按壓，過了一會，矮人終於清醒過來。
“是你們救了我嗎？”介裏尕坐起身子，身長才剛超過九月小腿，蛋大的眼珠滴溜溜的，看向兩人的眼神略有些迷茫。
九月“嗯”了聲，卻因為顧及天氣，沒有多聊。他拍掉手心沾上的泥沙，拿起許逸手裏的麂皮巾，將臉和頭發擦抹幹凈，拉起她往山上走，準備返程。
“等、等一下！”介裏尕慌忙起身，試圖拉扯許逸衣擺。
許逸回身，“怎麽了？”
打心眼裏不喜歡這些精明算計又自私小氣的矮人。
介裏尕似乎有些怕生，他放開許逸，轉而將兩只小手攥在一起，相互揉搓，聲音很細：“我、我叫胡魯·胡路·胡福·介裏尕，想請你們幫一個小忙。”
矮人由於身形矮小，力量不足，對抗自然的能力有限，平均壽命很短。而為了紀念那些早逝的先祖，以免他們過於短暫的生命被族人遺忘，矮人習慣將父輩、祖輩的名字冠在自己名前，當作姓氏。
所以每個矮人都有很長的一串名字，他們也樂意向旁人介紹自己的名字，就像是講起關於先祖的一段故事。
介裏尕指著遠處的那顆老榕樹，告訴許逸：“那棵樹上，有我的六個夥伴，我們被大水困住了，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了！你們能不能……能不能把他們也接到這裏來呀？”
許逸一想到那時矮人不肯換鹽給他們，還不許他們在湖岸煮鹽，就氣不打一處來。
冷漠問道：“為什麽？”
“啊？”介裏尕被問得一楞。好一會，才答道：“就……因為我們被困住了呀！”
“那和我們有什麽關系？”
“可是、可是我們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了呀！”
許逸默了會，冷笑一聲。
她俯下身子，用手按住矮人的禿腦瓜頂，皮笑肉不笑地告訴他：“你呢，被水困住也好，沒東西吃也好，都不是我們造成的。想請人幫忙，就記得說句謝謝，而不是一直強調，你有多可憐。”
介裏尕：“我……”
“算了。”九月拍拍許逸，看了眼愈加陰沈的天色，催促道：“又快下雨了，要救就得快點。”
“回去，不管了。”許逸往山上走，再不理身後的矮人。
直到山頂有人喊道：“小逸姑娘！請幫幫他們吧！我願意用六筒純凈精鹽作為交換！”
聲音散在風裏，不甚清晰，可介裏尕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來了！
他大叫著踏過滿地泥濘，朝聲源處狂奔而去，邊跑邊喊：“大奶奶！大奶奶！您可算回來啦！”
六個矮人三三成組，趴抱在兩根長浮木上。
九月將浮木用樹皮繩捆牢，另一端拴在腰上，一路往岸邊游去，沒多久就上了岸。
矮人們不谙水性，一個個嚇得不輕，顫顫巍巍地從浮木上下來，腿都是軟的。
見了闊別已久的大奶奶，他們又格外激動，步履不穩地撲奔上前，將那個身材豐腴的女性矮人圍在當中，咿咿呀呀地哭訴。
鹽湖姬大奶奶噶嘉爾·塞暮·奈麗·亞提木曾是矮人之首，即便嫁去黑熊部落，也是矮人們最敬重的女人。
大奶奶此行歸來，不僅帶著她的異族丈夫白對和兩名高山族奴隸，甚至還帶上了她的全部家當。
她向矮人們解釋說，由於黑熊部落不久前發生內亂，她和丈夫決定搬回鹽湖定居，躲避災禍，再不回去。因為收拾東西花費了不少時間，這才比往年回來得晚了。
矮人們聽聞大奶奶再不走了，抱著她哭得更兇。大奶奶則用帶著肉坑的小手一一撫過矮人額頭，表示安慰，也同時獻上祝福。
許逸拿了六筒純凈精鹽，準備和九月離開，卻突然被那個名叫白對的鳳眼男人叫住。
白對來自黑熊部落，卻沒有養熊，只有兩個買來的高山奴隸跟在身後。
他朝許逸笑了笑，招呼道：“姑娘不認得我了麽？”
講得是一口流利漢語，明顯是記得她的。
許逸猶疑片刻，“有事？”
“沒有，就隨便聊聊。”白對兩手一攤，笑得隨性自然，目光不經意地從九月身上掠過——
“這位是……”
許逸未應。
白對又用當地話問九月。
“是狼人！”介裏尕搶答。
“哦？”白對稍顯意外，卻很快反應過來，看向九月，“所以那天……是你？”
指的自然是許逸燒掉花鳳子的茅屋、又騎狼突破熊圍的那天。
白對恍悟，不禁失笑，“陸程也真夠蠢的，狼和狼人都分不清，可憐他還因為你們，被花鳳子一怒之下掀翻了房子，大冬天的沒個睡處，東躲西躥。”
許逸微頓，“陸程他……和花鳳子打起來了？”
由頭定是因她而起，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。
“何止打起來了？”白對哂笑，“那簡直是雞飛狗跳，打得不可開交。”
據白對講述，許逸走後，花鳳子問陸程要人不得，便放下狠話，揚言若陸程十日交不出許逸，便要宰了他的黑熊，掀了他的茅屋，叫他有家歸不得。
若論實力，陸程是絕對打不過花鳳子的——後者畢竟養了十幾頭忠心耿耿的黑熊，即便對抗狼人，也占不了下風。
但陸程勝在人緣，有幾個要好兄弟。好兄弟看不慣那花臉瘋婆子，堅持要挺陸程到底。
一來二去，兩方爭執不斷，仇怨越積越深，無辜族人被迫站隊，非此即彼，難得安寧。也正因如此，白對才和大奶奶決定離開那裏，重回鹽湖，想過幾天消停日子。
許逸聽罷，雖然歉疚，但當時為了救織，情況緊急，她沒有更好辦法。於是從背包裏掏出幾顆鹹泥腌蛋，送給白對和大奶奶，算是物質補償，也算表達歉意。
“嗐，我就那麽一說，你也別太放在心上，”白對接過鹹蛋，鳳眼微揚，掛著淺笑，“回來這，不是也挺好嗎？”
白對不養黑熊，靠聯絡不同部落之間的貨品交易營生。見了許逸的腌蛋，覺得不錯，問她大概什麽產量，交換對價多少。
轉頭又與九月套上近乎，說黑熊部落與狼人也並非死敵。許多年前，他們甚至還有過一次合作。
九月疑惑：“合作？”
“是啊，你不知道麽？”白對別有意味地笑了笑，刻意避開身後的兩個高山族奴隸，湊到九月跟前，低聲告訴他，“說起奴役高山人那會兒，你們提供的‘洋金花’可幫了不少忙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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